明天,就要上任了—工业公司经理。明天,他的部下:砖厂厂长,建筑队长,农机站长,就要给他报到,汇报工作,提出整改计划。通知已经出了。那几位“任凭风浪起,稳坐钩鱼台”的头头,也实在有点那个:砖厂包下去了,到头来却不能兑现;建筑队稍好一点。但本乡有技术人,或各自为战,或依附其它的建筑队了;余下的,也就那么二十来个,这不能不算一个问题。农机站不也是承而不包么。
他思索着。从吃了晚饭到现在,已整整四个钟头。也许是职业的缘故,每考虑一个问题,他就象设计一个建筑物一样,既要考虑到它的外观,又要考虑到它的内部结构。
“如果——”他想,改组各单位领导……在案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,夹在左手的食指与中指之间。屁股在椅子上移了几下,显得很兴奋。
“不!”他疑惑了。
这几个同志,虽说识字不多,但他们都是各大队的元老。现在要他们退居下来,与村民为伍,会不会他没有继续往下想,抬眼看下墙上的横幅一人能尽其才则百事兴。
人尽其才谈何容易。
全乡万余村民,就没有一个能人么?有!
大凡新官上任,摸底工作都做在上任之先。前几天,他到了砖厂。在废字篓边,无意间发现一张被风刮到墙边的纸上,几个醒目的钢笔字:谏厂长书。他拾起来仔细一看,前半部已经被撕去了,后面几项写着:
“四、厂长应随时深入基层,听取工人的意见,了解工人的劳动情况,从而去其糟粕,留取精华。不管是谁,一视同仁。
五、聘请推销员,名额不限。工资按销砖数量的百分七付给。其中包括出差费和招待费。
以上建议,当否,请三思。”落款是“工人张”。
前面写了些什么?这位“工人张”是什么样的人?这《谏书》为什么会被作为手纸抛弃?是草稿?是示众?是嫉妒?还是健忘?
他终于没有找到“工人张”。
他一定要找到“工人张”。
农机站有没有第二个“工人张”?建筑队有没有?闲守乡居的众多田舍郎中有没有?
他忽然站起来,将身子俯向桌面,左手在桌沿上抚摸着,右手在右方的桌面摸索着。他习惯了,这是他以往制图的遗习。每当一个方案在苦思中成熟,他都会蓦地站起,左手摸丁字尺,右手去拿铅笔,把方案作在图纸上。
现在,他的方案成熟了:考。凡有志于企业管理的同志,不受区域的限制,不分男女老少,均可参加。考试内容:一、如果你是机砖厂厂长。二、如果你是建筑队队长。
三、如果你是农机站站长。可任选一至两道题,也可全做。
他走出屋子,回身关上门,径自向乡长的寝室走去。